凉丝丝的液体缓慢地带走灼热的温度,丛丛盯着液体一滴滴掉下来,目不转睛。
一个多月下来,她是校医院的常客了,护士都跟她很熟,“自己调速度吧,早点输完回去睡觉。低烧而已,怎么总也不好?给你开的药有没有好好吃?”
她说:“可是你们开得也太多了,我吃完药都不用吃饭了,正规医院哪有这样操作的。”
护士翻了个嗔怪的白眼,目光在往徐桓司棱角分明的脸上飘,“多吃点吧,正常人哪有你这样的?哎,这是你男朋友吗?”
丛丛不说话了,低着头,像是要睡着了。长发的阴影遮住了她脸上的神情,但他知道她醒着。
他在椅子前蹲下去,“丛丛,这样不行,要去大医院看看是怎么回事。”
丛丛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,垂着弯弯的眼睛,细长的睫毛轻轻扑簌着,笼住一圈疲倦的阴影,因为发热而潮红的面庞瘦了很多。这点陌生的红让周遭都安静和失色,他觉得几乎可以听到她轻缓的呼吸和心跳。
他终于说:“我陪你去。”
丛丛却抬头笑起来了,神采飞扬的,“不用啊,我就是学这个的,我知道是怎么回事。过几天就会好了。”
徐桓司没有动,深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,有探究有审视。
丛丛的笑意也是稍纵即逝,多停留一秒都觉得牵强。她转回头来,突然说:“你用不着赶我。”
英国那间学校很好,可她兴致缺缺,只是想要干脆利落地离开这里,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徐桓司知道她一点都不留恋,有的是想去的地方、想做的事,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扫他一鼻子灰。但徐桓司给了更多更好的选项,因为他还想让她走呢。
徐桓司很有耐心,声调平稳地说:“没有人赶你,这是你的家。我说过,你想去哪里都可以。”
丛丛也很平静,“你要赶我也没有关系,我本来也要走。你以为我很愿意每次回去都见到你吗?而且,那是你的家,我在你家住了这么多年,已经够给你们添麻烦的了,这点小事算什么?你放心好了,我不会给你们添堵的。”
徐桓司霍然站了起来,皱着眉,“丛丛。”
丛丛知道那是她的家,就是因为他是家人,她最知道说些什么能让他生气。她早把那天的“我跟他没话说”抛到了脑后,也忘了自己压根就不想做一根碍事的刺,她拿手心握住输液管,焐热里面凉冰冰的液体,同时继续跃跃欲试地惹他:“你激动什么?我就是话说得难听了一点,可是有哪里说错了?你不就是希望我还做你妹妹吗?你做男朋友差劲,可是做哥哥真的不错,我呢,也一样,我做女朋友不及格,让你这么不满意,但乖乖做妹妹还是会的。你用不着怀疑我不安好心,因为我就是不安好心,我等着看呢,你最后领进家门的如果不是温乔,我要给温乔包个大红包,做你女朋友也太波澜起伏了。”
徐桓司当然知道她这一大篇话就是为了气他,但大概也确实被她气得不轻,他起身出去,几分钟后,还是拿回一袋热牛奶来,垫在她输液的手底下,然后一言不发地在长椅边缘坐下了。
而丛丛余光看到他的脸,是苍白瘦削的,脸上写着遮不住的疲惫——还以为他分了手要怎么逍遥呢,原来也不过如此。
她满意地把牛奶打开喝光,刚才打完了一圈嘴炮,现在简直头晕眼花,坐都坐不住,拉住护士的袖子,请她给自己找了间空病房,在床上躺下,闭起眼睛努力装睡。
徐桓司离开的时候,液体总算滴得见底,针头拔出去,终于没有那么不舒服了。
又过了一周多,丛丛和金苏苏终于又找到机会碰头。两个人走在商场里,端着奶茶找东西吃。金苏苏前几天刚刚去草原上拍摄,满肚子都是奶制品,看到清爽的寿司就飞奔过去,“就这个吧!”
丛丛原本很喜欢那家店,但是失恋以来食欲不振,金苏苏看她的饭量,很嫌弃她:“这次轮到我买单,你客气什么?”
丛丛把杏仁豆腐放进嘴里,突然说:“金苏苏,你借我点钱吧。”
金苏苏沉默了一阵,忍不住把筷子一摔,压低声音,恶狠狠盯着她,“钱?徐意丛,你缺钱吗?你要干什么?你说实话,是不是想离家出走?不就是失恋,你至于吗?你有没有一点出息?”
徐意丛被骂了这么一顿,一点都不委屈,只是像动画片里的树懒一样,慢吞吞把手机拿出来给金苏苏看,“我要换手机。售后说这个屏幕修不好了。”
她向来铺张浪费,因为完全不缺钱,以前的零用钱比较少,都是外婆发的,要她买零食买教材。后来读了大学,徐桓司俨然已经是家长,李秘书时时记着,每个月初都有一笔钱从徐桓司的卡划进她的账户。现在也一样,就算零花钱花光了,也还可以继续刷卡,因为还绑着徐桓司的副卡。
关于钱,金苏苏和徐意丛在高中的时候探讨过这个问题,最后达成共识:如果她们被甩了,一定会刷爆该渣男的信用卡,用不喜欢的铂金包塞满柜子,扬眉吐气。但是纸上得来终觉浅,徐意丛现在真的失恋了,拿着修不好的手机用了一个多月,显然对扬眉吐气毫无兴趣。金苏苏换位思考一下,也觉得如果分手了还要用对方的钱,简直令人沮丧至极。
金苏苏把自己的卡放进她口袋里,“爸爸包养你,没有问题,但是那就要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了,我们父女俩都省着点,共度时艰。密码是我家以前的门牌号,你记得的……但是也不用太省,咱们还有金闻斐呢,我狗叔叔有的是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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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闻斐:?但是我抠门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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